馋蝉禅

自我记事来，便一直住在楼房，厚重的防盗门一关，不知阻断了多少童年欢愉。但凡忆起童年，我总是抓耳挠腮，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。

依稀记得，在我妈单位的职工幼儿园里混完了童年，至于其他种种便一概想不起来。打小忆童年，便颇感遗憾，那段天真烂漫人畜无害的年岁早不知飘到世界的哪个尽角。更甚于翻开相簿，对着极具年代感的老照片，那个面色红润滑稽可笑的自己都傻傻不识。

从小在药罐里泡大的我，去幼儿园的日子大抵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。每每生病在家，陪伴我最多的是外婆。以至于到现在，她依然总说总说，小时候我最爱粘着她。至于其他，我便只记得从小最爱的下饭菜就是外婆做的番茄炒蛋，就着外婆的番茄炒蛋，我总能吞下三碗饭。

待再长大些，外婆仿佛又与记忆里变得不一样了。她嘴里总是念念有词“观自在菩萨，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…” 外婆醉心于佛法，即使大字不识一个，任何经文都难不倒她。外婆总是把她虔诚的信仰“遍布”给我们。尚不明事理时的我，也常跟着外婆去山上去庙里，在大佛前跪拜的有模有样。外婆总是夸我乖巧，她说，观世音菩萨会保佑我的。

等到上了小学，与外婆相处的时光便仅剩一个又一个蝉鸣的夏天。我总是啃着冰棍看着重播了一年又一年的还珠西游，外婆只顾着自己诵念经文，外婆念的佛经像极了喋喋不休的蝉鸣。至于外婆的那套虔诚佛教，我便死活也不再吃了。心理总暗笑外婆的愚昧无知。

这两年，外婆肉眼可见的老了。最近看到她日渐瘦弱的身影，我才意识到，或许外婆的信仰并没有错。或许支撑她一路走来的，是那些“法力无边”的菩萨佛祖。或许正是因为这些不真实，生活才多了些许渴望。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，我们都拥有自我判断的一套标准体系，而我总站在自己的设定里看外婆，才常常觉得这个大字不识的老人，她口中的菩萨佛祖可笑至极。

可一个独立的人应该有很多个标准，这个世界也不是只有一个规则的。只是我大多数无法真正独立的人中，渺小的一个个体，我们都是努力着，却很难做到最好，但除了努力，别无选择。

别无选择的还有时光，它不知夺走了多少美好。就如孩提时和外婆一起插科打诨的年岁，消失匆匆。这两年外婆真的老了，变得和小孩别无二异。你碰不得她的电视机，即使她的鼾声悄悄鸣起，只要一换台，她定然会醒；她做的番茄炒蛋再也控制不好咸淡，但她永远都记得，那是我小时候最爱的味道。她总是念叨着，小时候的我是最爱粘着她……

我知道，变化的只是时光，我在悄悄长大，外婆在慢慢变老。可我们还是天下第一好。

希望这个久违的、开放了的夏天，能对外婆好一些。让我们还有机会，可以去见证那些别无选择却被寄予了厚望的时光。